法国的“正国级”离任领导人可享受哪些待遇？每年花费纳税人多少钱？

 

 

虽然同属“正国级”，但法国前总统和前总理在待遇上的差别真可谓天壤之别：如国民议会最近的一份特别报告附件所透露的，用于1个前总统的开支足足可以维持13个前总理的全年花销！……

 

 

 

 

 

 

 

作者 ｜儒思忧 ｜© 法兰西360

 

 

先来说说法国的“正国级”应该是谁？

 

依照国内“正国级”的定义，简单地说，凡执政党中央政治局的常委，大概都属于“正国级”职务，所以，依此推算，在任的“正国级”一共有8人。

 

法国的情况则不同。

 

假如一定把“正国级”概念套在法国体制上的话，那么，法国的在任“正国级”只有两人，即共和国总统和政府总理。

 

至于法国的“执政党”领导人，如今天马克龙的“Renaissance(复兴党)”，别说“政治局常委”，就是连(通常默默无闻、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党魁总书记或主席，都别想沾任何一点“正国级”的边！

 

照此推演，法国今天还在世的离任“正国级”人数也是屈指可数，全部加起来也就2位前总统和13位前总理。

 

那么，法国的这些“正国级”离任国家领导人—前总统和前总理的待遇如何？每年得花法国纳税人多少钱呢？

 

这不仅是一个普通公民和纳税人关心或好奇的问题，而且也是每年议会讨论下一年度国家预算，也即法国行政术语所说的《财政法律》(Loi de finances)草案时必须公开的一个透明信息。

 

 

 

 

 

 

前几天正值法国国民议会讨论明年2024年度《财政法律》(即中央政府预算)的时节，法国在野党共和党(Les Républicains)籍国民议会议员玛丽—克里丝蒂娜·达洛兹(Marie-Christine DALLOZ)在2023年11月18日的《政府公告报》(Journal Officiel)上发布了一份“关于政府工作领导及行政资讯和政府出版物的第14号附加报告(Rapport annexe n° 14 sur la Direction de l’action du gouvernement et les publications officielles et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ve)”，(再次)公布了与2位在世前总统和13位前总理相关的开支，引起了法国媒体的大量报道，把普通公民纳税人的好奇眼光再次引向了对法国这些“正国级”离任领导人耗用公共财政开支情况的关注。

 

其实，达洛兹女议员作为特别报告人以国民议会财政、普通经济及预算监督委员会(Commission des finances, de l’économie générale et du contrôle budgétaire de l’Assemblée Nationale)总报告人名义递交的，是一份常规报告，也即按规定必须在议会两院讨论《财政法律》草案时公开的前一财政年度的开支信息；公布这些数据的目的，一是作为下一年度中央政府预算的依据，二是实行信息透明，保证国会议员和公民的知情权。

 

 

 

 

 

 

达洛兹女议员递交的这份特别报告涉及法国政府工作的全部预算开支。这项被专家们称为“129预算项目”的范围包括政府工作协调(即总理府机构)所需的全部开支，除了行政资讯与政府出版物支出之外，主要包含现任总理及其所有附属机构(包括直属总理管辖的3名部长级代表和3名国务秘书)的全部人事与工作费用，而与前总统和前总理待遇相关的开支，除前总统安全警卫开支由内政部承担外，也都归在这一预算名目下列支。

 

法国对离任的国家领导人的待遇规格历来没有正式的宪法或法律依据。

 

1981年法国左派上台后，曾遇到了如何处理下台的右派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Giscard d’Estaing)的待遇问题。当时任密特朗总统顾问的米歇尔•夏拉斯(Michel Charasse)提出了相关的建议方案。2008年审议“第五共和国机构现代化法律”草案时，曾有人提出为前总统确立一个真正的法律身份地位(statut juridique)；但是这一提案没有获得通过。

 

关于法国前总统待遇规格的依据，2008年时，以督促总统廉政而著名的国民议会议员勒内•多兹耶尔(René Dosière)曾就这一问题向政府提出书面质询；法国总理府当时的答复是：“为前总统提供的资源配置系由1985年1月8日的一项总理政令(Décret du premier ministre)所规定。”当时签署这一政令的总理是社会党政府的罗朗•法比尤斯(Laurent Fabius)。

 

由于当时在世的3位前总统的待遇及其对纳税人造成的负担问题总会时不时地作为时鲜话题在媒体“冒”出来，成为法国舆论界一时的关注焦点，2016年10月5日，离卸任成为“前总统”仅数月之隔的时任总统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在《政府公告报》(Journal Officiel)上签署颁布了一纸“总统政令(Décret du président)”，对“前总统”离职后的待遇作出了新的规定。

 

这份名为 “关于对共和国前总统提供人员和物质支持”的2016年10月4日第2016-1302号政令大大降低和减少了前总统的待遇与特权，而且，奥朗德还在政令中明确规定，所有措施都从他自己离任为起点开始执行。

 

根据奥朗德的这项总统令，法国前总统可以享受的主要待遇如下：

 

—在离职后5年内可以配备7名常务工作人员，其中1名由A+类高级官员担任的办公室主任﹑3名A类公务员级别的工作人员以及2名公务员或由中央政府合同聘用并支付报酬的勤务员；

 

—离职超过5年后，给前总统配备的常任助手人数减至3人，包括1名办公室主任，1名A类公务员助手和1名公职或合同聘用勤务员；

 

—中央政府为前总统提供配家具、装备与人员的办公场所和住所；相关租金﹑杂费负担和办公费用由中央政府承担；

 

—如遇前总统参加与其前国家元首身份相关的活动，中央政府可以为前总统本人和他的1名助手负担旅行和招待费用；

 

—为前总统提供的人员与物质支持的管理由总理府负责；车辆及司机则由内政部按照前总统享受的警卫级别进行安排，可以享受至少包括2名住所前值勤警察、1辆配2名司机的轿车和2名警卫保镖；

 

从中可以看出，自奥朗德总统政令生效后，法国前总统可享受的待遇已不再是“终身制”，而是离任5年后，就得相应缩减规模与编制。

 

在官方典礼的礼宾程序方面，前总统的排名在总统﹑参议院议长﹑国民议会议长﹑总理之后，但在其他政府部长之前。此外，前总统还可以享用一本礼节性外交护照(passeport diplomatique de courtoisie)。

 

在报酬方面，法国总统卸任后，无论其是否达到退休年龄，也无论其任总统年限长短，均可享受一项总统退职年金，其金额与国家行政法院普通国家行政法官(Conseiller d’Etat en service ordinaire))的指数工资(traitement indiciaire，也即不含奖金及各种津贴的基本工资)相同；目前总统退职年金的毛额为每年65 960欧元。如遇总统去世，其配偶可以享受这项年金总额的一半，如其配偶也过世，则可由未成年子女享受直至成年。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时，法国曾只有一位在世的“前总统”；而2017年至2020年，法国曾一度有四位“前总统”同时在世，形成“四世同堂”的局面。

 

在希拉克(Jacques Chirac)和吉斯卡尔德斯坦(Valéry Giscard d’Estaing)分别于2019年和2020年去世之后，目前在世的前总统还有萨柯齐(Nicolas Sarkozy)和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两人，而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则将在2027年5月成为“前总统”。

 

 

 

 

 

 

那么，按照现行有效的规定，2022年，萨柯齐和奥朗德两位“正国级”前总统的各项待遇开支共花费了多少公共资金呢？

 

达洛兹女议员的特别报告详细开列公布了如下费用清单：

 

	萨柯齐 Nicolas SARKOZY	奥朗德 François HOLLANDE
与原职务相关的开支	27 335 欧元	67 171 欧元
其中：(物业以外的)后勤开支	6 593欧元	7 810欧元
其中：电脑信息开支	20 742欧元	10 757欧元
其中：差旅费	0欧元	963欧元
其中：交际津贴(包括招待费)	0欧元	47 641欧元
房产物业开支	169 646欧元	153 903欧元
129预算项目列支工资总额	347 241欧元	387 167欧元
编制人员	4	4
129预算项目经费总计	544 222欧元	608 241欧元
由内政部承担的安全警卫开支	1 303 050欧元	1 210 286欧元
费用总计	1 847 272欧元	1 818 527欧元

 

 

 

 

关于另一类“正国级”领导人—前总理的待遇，近30年来，直至2019年，一直参照执行的是一项“左右共治(cohabitation)”时期的总统政令；这项政令由时任右派总统希拉克(Jacques Chirac)和左派总理若斯潘(Lionel Jospin)共同签署于1997年10月22日，但未在《政府公告报》(Journal Officiel)上发表。

 

根据这项政令，前总理可以享受的待遇包括：

 

—相当于三个月总理职务工资的离任津贴；

—1名私人秘书助理；

—1辆带司机的公务车；

—1名负责安全的保镖；

—相关的衍生费用，如车辆汽油等，都由中央政府预算承担。

 

2019年以前，这些待遇都是终身的。

 

然而，在以“黄马甲”为标志的大规模社会不满和动荡的压力之下，马克龙和时任总理埃德华·菲力普(Edouard Philippe)为了平息民愤而采取了一些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措施，其中一项就是通过媒体舆论高调宣布减少和限制前总理的待遇。

 

这便是埃德华·菲力普总理于 2019年9月20日签署、并于2019年9月22日公布在《政府公告报》上的“关于前总理状况的第2019-973号总理政令(Décret primo-ministériel n°2019-973 du 20 septembre 2019 relatif à la situation des anciens Premiers ministres)”的出笼背景。

 

这一政令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减少前总理离任后可以享受的“实物优待(avantages en nature)”，而只是引入了两个限制，使得某些待遇不再是“终身制”，而只能享受10年并以满67周岁为限；例如，前总理年龄超过67岁后，就不再能享受一名私人秘书；但依然可以终身享受一辆配司机的公务车；另外一个限制是，假如前总理离任后，担任议员或其它有报酬的公职时，就不再享受前总理的物质待遇。例如，在今天还在世的13位前总理中，有三位还在担任其它公职，如：罗朗·法比尤斯(Laurent Fabius)是宪法委员会主席、埃德华·菲力普担任勒阿佛市(Le Havre)市长、让·卡斯岱斯(Jean Castex)担任巴黎公交自主管理公司(RATP)总裁，按这一2019年生效的规定，他们都自动丧失了前总理的待遇。

 

这项政令意义有限的另一个原因是，它规定，凡在该政令发布前，也即2019年9月22日以前离任的前总理不受该政令规定的影响，这也就是意味着，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在世的前总理都可以终身享受原有的私人秘书助理的待遇。

 

 

 

 

 

 

那么，维持13位“正国级”前总理的待遇需要耗费多少法国纳税人的金钱呢？

 

根据达洛兹女议员的特别报告，2022年，法国中央政府“129预算项目”用于与前总理待遇相关的总开支为98万欧元(不含内政部的车辆及安全开支)，远低于两位前总统105万欧元(不含内政部的安全开支)的开销。

 

以下为2022年与13位法国前总理待遇相关的花销清单：

 

	在任时间	车辆开支	人员开支 (雇主总开支)	人员
艾迪特·克莱松 Edith Cresson	1991年5月至1992年4月	4 956欧元	56 519欧元	2
埃德华·巴拉杜尔 Edouard Balladur	1993年3月至1995年5月	9 114欧元	135 055欧元	1
阿兰·朱佩 Alain Juppé	1995年5月至1997年6月	7 685欧元	68 272欧元	1
里约内尔·若斯潘 Lionel Jospin	1997年6月至2002年5月	10 453欧元	143 176欧元	2
让—皮埃尔·拉法兰 Jean-Pierre Raffarin	2002年5月至2005年5月	11 688欧元	73 588欧元	1
多米尼克·德·维尔潘 Dominique de Villepin	2005年5月至2007年5月	25 521欧元	105 689欧元	2
弗朗索瓦·菲雍 François Fillon	2007年5月至2012年5月	23 118欧元	116 921欧元	2
让—马克·埃罗 Jean-Marc Ayrault	2012年5月至2014年3月	8 830欧元	67 236欧元	1
马纽艾尔·瓦尔斯 Manuel Valls	2014年3月至2012年12月	7 807欧元	31 875欧元	2
贝纳尔·卡兹纳夫 Bernard Cazeneuve	2016年12月至2017年5月	20 627欧元	119 802欧元	2
埃德华·菲力普 Edouard Philippe	2017年5月至2020年7月	—	—	—
罗朗·法比尤斯 Laurent Fabius	1984年7月至1986年5月	—	—	—
让·卡斯岱斯 Jean Castex	2020年7月至2022年5月	7 849欧元		—
总 计		137 393欧元	918 133欧元	16
		1 055 526欧元

 

 

从表中可以看出，2022年，花销最大的法国前总理是若斯潘，全年车辆和人事两项总开支达153 629欧元，他的2名工作人员的工资开支便达143 176欧元；其次是巴拉杜尔，全年开支为144 169欧元，而特别引入注目的是，巴拉杜尔身边虽然只有一名工作人员，但人事开支却达135 055欧元；奥朗德治下最后一任总理卡兹纳夫和萨柯齐时期的总理菲雍几乎并列第三，开支分别为140 429欧元和140 039欧元；而开支最节省的三位前总理分别是卡斯岱斯(7 849欧元)、瓦尔斯(39 682欧元)和克莱松女士(61 475欧元)。

 

令人心生好奇的是，与巴拉杜尔相反，瓦尔斯虽然有2名工作人员，但全年的工资开支却只有31 875欧元！莫非一个雇的是前国立行政学院毕业(ex-Enarque)的A+等级高官，而另一个用的是Smicard(拿法定最低工资的人)？

 

对照达洛兹女议员的特别报告的这两张表，人们也禁不住要感慨：虽然同属“正国级”，但法国前总统和前总理在待遇上的差别真可谓天壤之别：用于1个前总统的开支足足可以维持13个前总理的全年花销！……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法国媒体突然对前总理们的待遇和开支感兴趣，连篇累牍地予以报道？难道这也与目前物价普遍持续上涨、民众对生活处境和前景愈来愈不满有某种自然的关连？

 

当然，无论这些曾经执掌国家命运的“正国级”领导人离任后的待遇是否过分，或对公共财政的消耗是否合理，但作为普通公民，可以一清二楚地得到用于他们的开支的准确信息，这已经是现代文明社会的一个巨大进步和优势，它至少也反映了对纳税人的一种基本尊重。

 

 

 

Sources/资料来源：

 

https://www.assemblee-nationale.fr/dyn/16/rapports/cion_fin/l16b1745-tiii-a14_rapport-fond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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