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的怪诞
可遇不可求的怪诞
作者 || 浪激天涯
我有喝水都能增重的体质,又有不挑食、胃口好的气质。我常想,如果我是吃主人家饭食的雇工,那主人一定很乐意,随便吃一点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慷慨。可我是吃自己的,就得小心翼翼了。一是自己对自己的慷慨不需要表现给他人鉴定,二是许多现代疾病都与体重息息相关。当然只有保持身体健康才能更长久地吃好吃多。
我比较顺其自然,不刻意减肥。但偶尔刻意少吃几口是有的,这样体重会有所下降。一旦能减去一点点体重,便心生欢喜:哈,又可以心安理得大饱几次口福了。
远足一次,就可以放纵一回。
这次远足后没能得到满意的补偿。因为疫情还在,外出就餐基本不可能。第二天,想想不得劲儿,于是做个蛋糕自我安慰下吧。
疫情禁足的后半段日子,做了十来个蛋糕。
已有很多年没自己做蛋糕了,倒是偶尔会做发糕、年糕之类的甜点。
4月20号做的第一个蛋糕一举成功,大受欢迎,到底是比饼干之类的更好吃。之后就不断收到订单,差不多隔天做一个。一大半是酸奶蛋糕,因为简单,口感也不错。
一做蛋糕,我又想起上大学的一个暑假回家,和弟弟一起做蛋糕的场景。
上大学后,和同学聊天我才知道蛋糕可以自己做。于是放假回家就止不住好奇心跃跃一试。
烤箱没有,但有炭火啊;打蛋器没有,但有筷子啊……
弟弟当时那小孩子特有的兴奋劲儿及好奇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我俩仿佛在做一件重大科研活动。我打主力,他当助手,叫他干嘛就干嘛,配合十分默契。
做出的“蛋糕”我们吃得津津有味。还记得那味道就是蛋糕,但那口感就是面饼。
蛋糕虽没做成功,但却让我懂得了,很多事不可想当然,而很多事一定要去经历才会破除想当然。
真正做成的第一个蛋糕是在巴黎有了自己的烤箱之后的事了。
烤箱提示时间到了。
金黄松软、小山包一样中间爆凸的蛋糕,在我心里也成熟了,同时口里已储满香甜的滋味。
打开烤箱的瞬间,热浪和着香草味扑面而来。我满心欢喜。可是,晃眼一看我就被惊呆了。
这哪是蛋糕啊?太畸形了!惨白怪异!从未烤出过如此怪诞的蛋糕!
不仅颜色白得心慌,那感觉还嫩嫩的。再看形状,没有中间凸出的小山包,却是一边高一边低。高的一边超出烤盘(图片上已回缩看不出来了),矮的一边在盘底,活像一个从山峰到山谷的滑雪道,而那些麻点又让它像沙滩梭梭板。用筷子试探一下,没错,确实已经烤透了,还挺松软。
正好孩子路过厨房,赶紧叫来见证一下。“啊,好奇怪,妈妈你怎么烤出来的?这可不容易啊”。
的确,不容易。或许可遇不可求。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就像这蛋糕一样白且空。
好在口感还不错,有一点点绵实但不至于影响口味。
我一遍遍反省操作程序。
我从来不会老老实实完全按食谱操作,因此疏忽的地方应该不少。但凭经验,这里“适量”,那里“少许”也是大差不差的,不应该如此出乎意料啊?
想来想去,问题大概出在加料的顺序吧?一般来说,酸奶、鸡蛋、糖,搅拌均匀后再加面粉和油及发粉,这次酸奶之后就加面粉了。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不同。
高手朋友后来说,什么顺序都可以,应该不是这个问题。
于是,这蛋糕的畸形根源暂时成了一桩悬案。
我以十二分的自制力,强行按下马上再复制一个的热切愿望。但我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再次以同样操作步骤做一个,以搜寻嫌疑因子。
我相信蛋糕不会突变,其畸形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有它出现的某种必然性与合理性。
往小里说,它让我见识了一个“奇迹”,我可以感叹一番就此打住,即使写下这些文字也不过是记录一件可有可无的轶事。
往大里说,它在以它的方式反抗人的固化思维。它是带着某种使命来与我会晤的。它要告诉我什么呢?它不说话。但它分明又说了很多。它身体上的麻点都是句子: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不要想当然、凡事都可能有例外?有例外的现实才是真实的?真实的现实是不可控的,可控的现实是统计学的现实。
“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这话我并不同意。有些玩笑就是玩笑,没有那么多的深意,或者说没必要“沉重”地探究其深意。但,我相信所有的表象都有其内在根源。表象就像根源长出的枝叶。苹果叶和樱桃叶都是叶,但它们就是不同,因为它们的本质不同,它们以自己的不同表达其本质的不同。
那么,这个蛋糕所代表的表象要反映什么本质呢?
2020-05-18